我知道,这个作业班里面,就龚班长一个人结了婚,其他都是老光棍,一把年纪了,连女人什么滋味都没有尝过。用林石林的话说,这辈子算是白活了。
最后三天,我没有下井,而是留在地面帮李副主任出一期宣传栏,说是最近有领导视察,要创造一点氛围。
就在那一天,井下出事了。
冒顶,大面积冒顶,龚班长那个作业班十一个人全部遇难,无一幸免!
十一具黑的尸体,好像十一块大煤块,根本分不出谁是谁。
我抚摸着那些“煤块”,哭着喊着他们的名字:龚叔叔、邝叔叔、林叔叔
那一刻,我原谅了喜欢捉弄我的林石林。井下的生活是如此单调,谁也不知明天会生什么。那样的恶作剧又算得什么?林叔叔,只要你们还能活过来,我还会跟你们一起下井,我谷子可以脱光衣服让你们看个够!
最后的三天,我和李副主任在一起,出了那么大的事故,李副主任脸上看不出特别的忧伤。
李副主任问我:“你们学校会不会体罚学生?”
我说:“会呀,这是常事。”
李副主任说:“这里的矿难,就像你们老师体罚学生那样平常。”
整整在这座煤矿呆了二十天,李副主任给了我一个月的零工工资,一共是三十元钱。另外,李副主任又塞给我一叠钱,说,这一百二十元钱是老龚他们生前交到我这里的,是他们每人十元凑给你的。
一百二十元钱,在当时,那是一笔巨款了。我捧着那笔巨款,泪眼婆娑。他们是多好的一群人啊,吃苦耐劳、勤劳善良,偶尔在井下无伤大雅的牢骚。他们皮肤像煤炭那么黑,心却像金子那样纯洁。
我说:“那也不对呀,他们一共才十一个人。”
李副主任说:“林石林是二十块,他说,你是他的本家兄弟,他要特别关照你。”
我的泪水又一次涌出来。
( 欲望乡村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