咚！啪嗒嗒！</p>
桂折圣山山腰处，一道染血的身影连滚带跑，扛着镜子匆匆忙下山。</p>
“兄弟们，我现在很慌。”</p>
“不知道为什么，秦家半圣突然很想杀我，我没得罪他吧？”</p>
“我知道你们很惊讶，我为什么能在半圣手中死里逃生，区区风中醉如此强大？”</p>
“说实在的，我自己都很惊讶！”</p>
“我的幻剑术水平只能说勉强够得着第一境界，方才连时空跃迁都没施展出来，见他老人家身染魔气状态不对，鬼使神差来了一记‘镜花水月’。”</p>
“他，真给我控住了！”</p>
风中醉抓着传道镜对准自己。</p>
镜中有着他惊恐的半张脸，更多部分是在照山巅高空中，正发狗疯的半圣秦断。</p>
“空中不能待了，现在太危险，我得用腿跑路。”</p>
“兄弟们，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‘场’这个概念……我很难具体跟你们形容我现在所想表达的意思，简而言之，桂折圣山的氛围不对了！”</p>
“我身体好冷，像要死了的那种感觉……之前我在这里传道，没什么生死的概念，现在总感觉下一息我就得躺下！”</p>
风中醉边跑边回头，语速越渐加快：</p>
“我这个人生来就很敏感――对‘场’这种东西，我觉得秦半圣应该也是受到了类似的影响，但他更情绪化？”</p>
“可变化来得太突然了，是因为什么呢？”</p>
“或许是受爷和苍生大帝要交换战场，这里死意横生，即将衍生大灾难？”</p>
“也或许……”</p>
风中醉艰难咽了一口唾沫，“总感觉圣山要来怪物了！”</p>
……</p>
刷！</p>
视野侧边掠过一道模糊的橘色。</p>
风中醉跑得太快，并没看清那是什么，猛地却刹停脚步驻足原地。</p>
戛然而止。</p>
话痨风中醉一停，世界都变得安静。</p>
他的传道镜还反持着，一半照着他失神的脸，一半还是天空。</p>
“怎么停了？”</p>
五域传道镜前的人迷糊了。</p>
他们还想看更多的现场，听更多的解说，可风中醉就像突然石化掉了。</p>
“方才闪过去的，什么东西？”</p>
“人吧！好像是一道人影，橙色的？”</p>
“跑得那么急，赶着去投胎？话说这会儿桂折圣山还有往上走的？不应该全都下山了吗？”</p>
“不！他好像只是在正常走路，是风中醉跑得急，所以镜子拍出来的他相对很快，模糊到出画……”</p>
议论声逐渐小了下来。</p>
所有人面色浮现古怪。</p>
因为这个时候，风中醉半张脸形同死灰，就连眼睛都失去了光。</p>
像是灵魂都给人夺走了！</p>
“死了？”</p>
众人疑惑。</p>
但很快镜子画面一哆嗦，应该是风中醉一个激灵回了神，显然他还没死。</p>
所有人却清晰可见，他额角泌出了一滴汗，淌着血滑过眼窝，从鼻尖滴落。</p>
于无声处惊雷。</p>
五域顿起轩然大波。</p>
所有人胃口都给这一滴汗吊了起来。</p>
“不是，圣山来谁了啊！”</p>
“风中醉压力这么大的吗？”</p>
看了这么久的传道镜，大家都知晓风中醉的性格，说好听点目无神佛，说直白些就是狗胆包天。</p>
时不时口误，他连爱狗都能叫出来。</p>
直呼秦断半圣真名，真不能算是他的错。</p>
着实是跟着受爷，不论谁去扛那镜子，怕是眼里都装不进普通半圣了。</p>
我跟受爷嘎嘎乱杀，又为什么要怕他？</p>
但这会儿是遇上了谁，会令得话痨属性的风中醉，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呢？</p>
风中醉依旧没有说话。</p>
但他开始缓挪动传道镜。</p>
镜子中，他半张脸的部分丝毫没少，像是要给人看清楚他眼底的惊悚。</p>
但属于天空的部分逐渐减少，随着传道镜下滑，另一半画面给到了风中醉背后的山路。</p>
……</p>
“嗒、笃……”</p>
“嗒、笃……”</p>
很慢。</p>
脚步声不疾不徐。</p>
镜中画面斜着从下往上，逐渐纳进了一道橙色的背影。</p>
上山的人！</p>
五域发出了低呼。</p>
这个时候，还真有逆行者，在逐步往桂折圣山的山巅方向走。</p>
从传道镜的画面看，这道背影的身材还算高大，但腰背微微佝着，只能勉强从骨架上判断得出是个男性。</p>
其他的……</p>
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，乃至是连双手，都兜在那橙色的大衣袍之中，无一裸露。</p>
“像颗橘子。”</p>
有人中肯地给出评价，说完没来由一哆嗦，感觉有些“冷”。</p>
这并不是错觉。</p>
这个上山的人，此刻给到五域镜前观战者的感觉就是阴冷，像一条刚从晦暗之地钻出来的毒蛇。</p>
“解说啊！”</p>
“风中醉，你赶紧上去搭话啊。”</p>
“我觉得吧，这是个高手！高手总喜欢奇装异服……”</p>
传道镜前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，反正在现场的不是自己，纷纷开始催促。</p>
风中醉肉眼可见的慌了。</p>
他依旧不敢作声，只继续挪动传道镜。</p>
此前跟着受爷，他似乎获益匪浅――这会儿完全懂得如何在沉默中，以镜头语言诠释自己当下的恐惧。</p>
他从下到上拍了橘子人的背影足足数息。</p>
分明是紧张的逃亡时刻，半圣秦断还在后边天空，不知何时追来。</p>
“嗒、笃……”</p>
“嗒、笃……”</p>
所有人听着那从容不迫的脚步声，心情居然得没能放松下来，相反，更加沉重！</p>
镜子再次缓缓挪动，应和着脚步声的节奏，拍向来时山路，又拍了数息的空景。</p>
没人知道风中醉是什么意思。</p>
但大家出奇的安静着，陪着半张脸写满惊悚的风中醉，看了好久的花红柳绿、金桂碧石。</p>
圣山山腰处经过受爷之前的那次灵阵引爆，本该乱成一锅粥，于细节处竟还能见有如此颜色。</p>
只能说，桂折圣山，生命力十分顽强！</p>
但是……</p>
“他想表达什么？”</p>
……</p>
没给人多少思考时间。</p>
反方向的镜，突然转向了正面，拍向了风中醉的正前方。</p>
下山的路！</p>
五域陡生惊悚，这一刻完全明白风中醉为何驻足不前了。</p>
较之于上山的路还能称得上的五颜六色，下山的路，此刻一眼望去，全是灰败！</p>
红花凋了，绿叶败了。</p>
草木萎了，山泉枯了。</p>
此前受爷引爆的圣山灵阵，似以风中醉此刻所站之地为分界线，其上没损多少，其下是爆破重灾区。</p>
但是，真为爆破所致吗？</p>
“全灰着……”</p>
有人颤着声说道，像是见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</p>
正如此言一般，当传道镜给足下山远景之后，触目所及一片灰色。</p>
花纵使凋零，也该带点红。</p>
树纵使摧断，也该带点绿。</p>
此刻传道镜中的山下远景画面，却不见红绿，不见他色，只剩一片“灰”。</p>
那“灰”缠卷留绕，自草木枯死而发，自山石碎裂而发，盈而不散，氤浮于空。</p>
细看灰如虚假。</p>
眼睛一眯，下山的路，分明就真蒙着一层灰蒙蒙的衰败的雾！</p>
……</p>
“咕噜。”</p>
风中醉喉结一滚，依旧没敢说话。</p>
传道镜有着放大功能，他立在原地，放大了遥远的山脚处的画面。</p>
在那里，一派朦胧的阴翳之中，歪七扭八伏倒在地一具具腐尸、白骨，像是死了足有数百年之久。</p>
可桂折圣山是圣地，哪会有抛尸山脚的陋习啊！</p>
那一具具尸骨，有的身上衣物还在，除了沾些尘土，可谓“崭新如洗”。</p>
红衣、白衣、守山人、圣神卫……</p>
都是熟悉的穿着打扮，都是之前新鲜的人――是此前派不上用场，被苍生大人提前撵下山去的圣山各部成员！</p>
“全死了？”</p>
传道镜不见风中醉，惊悚却没有消失，只是从风中醉的脸上转移到了五域观战者的脸上。</p>
为什么死？</p>
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？</p>
连苍生大帝的大道之眼都没有察觉吗，如此不得是一瞬之间致使？</p>
可一瞬就能造就这般效果……</p>
那些提前下山的人，也不弱啊。</p>
一个个斩道、太虚的，还有身经百战，从五域各地抽调而来的红、白衣小队队长。</p>
比上不足，比下可太有余了！</p>
数量上更是极为可观，就算秦断发狗疯，想要找全山脚处的人且一个个砍死，也得小半天时间吧？</p>
“没死全！”</p>
“还有能呼吸的！”</p>
风中醉似乎和五域一个心情。</p>
找了半晌，传道镜终于在一块大石头后面，找到了一个正缩着发抖的宗师高手。</p>
那是一个小红衣，他的炼灵气息很是古怪，像刚突破不久，极不稳定。</p>
他脸上抹着土，脏兮兮的，具体年龄不好判断，但约莫不过十三五岁，很是稚嫩。</p>
除去少年红衣本身，惹人瞩目的还有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剑身半插入土的剑！</p>
风中醉瞳孔一震，却依旧没出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