弓震弦惊。</p>
整个桂折圣山的广场，往外荡出一圈黑红色的波纹，所有人为之骇瞩。</p>
“好突然！”</p>
“苍生大帝怎么出手了？”</p>
“五域又哪里出了乱子，是死浮屠之城吗，难道神亦回来了？”</p>
早前苍生大帝对死浮屠之城连发数箭，这已不成秘密。</p>
现今，谁都知道他在重点盯防同为十尊座的那位“鬼门关，神称神”。</p>
只不过，当下看这一箭的感觉，看爱苍生的目光，似乎瞄准的也不是远处。</p>
相反，近在眼前！</p>
“！”</p>
遗世独立状态下，徐小受头只轻轻一偏，嘴角噙着笑发出了拟声词。</p>
那邪罪弓之矢确也在他耳畔摩擦出了类似的声音，高高扬起了他的发丝后，往后方掠去。</p>
“有点帅……”</p>
徐小受自我感觉十分良好。</p>
只可惜这一幕无人能关注到，毕竟大家都遗忘了自己。</p>
自然，这一偏头能带来的“+9999”的被动值，也只能存在于臆想之中。</p>
“轰！”</p>
只一擦肩而过，箭矢忽地炸开。</p>
高空訇然呈出一个覆盖千里的邪罪之力领域，黑红色的力量如蛇般在其内腾挪游走。</p>
看上去，像是在搜寻什么？</p>
然无果。</p>
一步登天堪堪闪到广场上的徐小受略展惊容，他的战斗反应之高，高到能在装完之后从容走人。</p>
而心下，自也对这一箭，产生了更多想法。</p>
果然，爱苍生是能感觉到“异常”的，但他无法“注意”到异常的根源――亲爱的，你终究还是忘了我。</p>
所以，这一箭只是试探。</p>
可惜遗世独立的层次极高，任凭他一箭邪罪之力再怎样搜寻，只要自己还维持着“遗世独立”，闪得够快，他找不出来自己……</p>
思绪才堪堪这般闪过时，徐小受赫然瞅见，台阶轮椅上的爱苍生，瞥向了自己所在的方位。</p>
“受到锁定，被动值，+1。”</p>
信息栏一弹框，徐小受即刻动容。</p>
“能看到我？”</p>
若说方才一出现，被爱苍生锁定了大概位置，是一个巧合，也是一个必然。</p>
毕竟自己就是从这地方进的神之遗迹，十尊座准备大半月，能发现自己也无可厚非。</p>
现在自己是瞬移到广场上了，他也能做到目光大致追随。</p>
这，就很有说法了。</p>
他的嗅觉，未免有些过于敏锐？</p>
“不，不是嗅觉，更非直觉，是他的……眼睛！”</p>
徐小受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注意到爱苍生的眼睛。</p>
大道之眼，早有耳闻。</p>
彼时在八宫里之时，受了邪罪弓之矢的一箭牵引，徐小受心神还遥遥上过一回桂折圣山。</p>
但那时他什么都不懂，即便注意到了这双眼睛，也看不出内里蕴含的门道。</p>
现在一回想起来……</p>
不止爱苍生一箭射出，能吸附人心神的能力极其特殊。</p>
这个人走的路，都跟以往见过的泪家瞳拥有者，截然不同。</p>
他们是被泪家瞳掌控。</p>
他才叫掌控了泪家瞳，只将之拿来辅助自己的主修之道！</p>
举目对去，此刻的爱苍生双瞳流光溢彩，目中有浑厚道韵流转。</p>
在数不清的道则气息之中，一闪而逝的两道熟悉痕迹，徐小受敏锐捕捉到了。</p>
“空间之道，以及遗忘之道！”</p>
霎时间，徐小受明悟了爱苍生是如何定位自己的。</p>
大道之眼并非是看到了自己，也不是觉察出了一步登天的始与末。</p>
而是看到了在一步登天后，自己新所处的那片空间，从“无人”到“有人”之间的转变。</p>
空间状态的改变，令得空间道则有了波动，即便这波动很微小，在外人眼中无限接近于零。</p>
空间奥义能感受到――徐小受知道有变化。</p>
大道之眼，这种直窥大道本质的泪家瞳，在不必深刻领悟空间规则的前提下，也能有所察觉――爱苍生也知道有了变化。</p>
“这，才是他为之瞩目的原因！”</p>
但看过来，视线依旧没有焦点，这便是“遗世独立”在作祟……呃，发挥作用了。</p>
那么问题又来了：遗世独立还开着，爱苍生如何察觉得了自己的大概方位？</p>
“是‘遗忘大道’！”</p>
徐小受很快想到了什么。</p>
他只是掌握了“遗世独立”，并没有领悟出遗忘道则，乃至遗忘道盘。</p>
因而在此前，他并不晓得开遗世独立，周遭空间中的遗忘大道是有波动的。</p>
或者说即便有，这种波动很小。</p>
小到连道穹苍、祟阴那种即便脑子强、战力强，但对遗忘大道的感悟不及奥义、不及超道化级别的人，都察觉不到。</p>
十尊座和祖神都没法在这一道上精通，代表着这世界上能精通此道者，怕是屈指可数，甚至没有。</p>
大道之眼却可以！</p>
依旧是那句话，“不必精通，可以看到”，这便足够了。</p>
对于弓箭手而言，一双能发现弱点的锐利的眼，能提高战力至少五成！</p>
而以人为镜，徐小受也得以从爱苍生的眼中看出来，自己的“遗世独立”不是超脱于此间天道的。</p>
和预想中的一般，它只是触及了某种大道规则，深化这一道的力量，为一种“极致”！</p>
“这很合理。”</p>
徐小受很快抚平了心绪。</p>
修道至今，他亦在探索被动系统的力量根源，迄今一切都能以“同大道”三个字合理化。</p>
……</p>
“嗡！”</p>
另一边，邪罪弓再度拉满。</p>
爱苍生可不晓得那个地方站着人，更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“合理化”。</p>
他坚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。</p>
桂折圣山上这看了三十年的光景，但凡出现了一丝丝的不合理，都该诛除。</p>
本质上，连爱苍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诛除的是谁，以及要射灭这不合理的原因何在。</p>
但仅凭十尊座的直觉，他知道自己该出手。</p>
早在三十年前，他就接触到了遗忘之力……</p>
任职三帝的这些年间，他更领教了道穹苍和天梯之上各大圣帝的本事……</p>
退一万步讲，除非自己跟骚包老道一样在发癫，否则今日召集这么多人围在广场讨论“鱼老是否在钓鱼”一事，从源头上不可能成立。</p>
那么……</p>
主观上不明所以的事情。</p>
从侧面来看待，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：</p>
“敌人，来了！”</p>
爱苍生环顾四下，没找到异常。</p>
他再次锁定异常还在原地，就在自己大道之眼所看不清的这个位置。</p>
是谁？</p>
什么灵技？</p>
也许在五域各大半圣的眼中，尚且还有“无敌”的灵技、能力、组合在，譬如爱苍生和邪罪弓。</p>
于爱苍生个人而言，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真正的“无敌”，如若有，只代表认知者还是井底之蛙。</p>
便如眼下！</p>
当邪罪弓拉满，瞄准了九祭桂本体下的阴凉之时，整个广场上的人几乎都疯了。</p>
“苍生大帝？”</p>
还在聊天的北北猛一激灵，噌一下起身拔来了帝剑，不明白这位小朋友为什么突然瞄准自己。</p>
“爱苍生？”</p>
九祭神使更是惊惶。</p>
她的本体就在这里，巨大到可以遮蔽大半个广场。</p>
这一箭若射出，即便有所偏差，本体也要被射碎半株吧？</p>
最关键的问题是……</p>
平白无故，为何要射本宫？</p>
是我有问题，还是你爱苍生小朋友出了问题？</p>
“爱殿主，你干什么？”</p>
“苍生大帝，万万不可！”</p>
“住手！小爱！此地不可乱射，我们不讨论鱼老了还不行吗？”</p>
方老、仲老、秦断、裘固，乃至圣神殿堂一方的其他人、外援派的其他圣，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着“不可以”，脚一抹油，溜得比谁都快。</p>
护山大阵上一次出事，谁搞的？</p>
爱苍生！</p>
圣寰殿上一次被干碎，谁搞的？</p>
爱苍生！</p>
圣神殿堂上一任殿主，谁杀的？</p>
还是爱苍生！</p>
还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强势射趴了鱼老等障碍物，将道璇玑硬生生射死在圣山上下万众目前！</p>
这个听召不听宣的家伙，平日里话不多，真要决定出手了，甭管是发疯还是有他自己的想法……</p>
他一生都在践行着一件事情：</p>
箭在弦上，我就要发！</p>
……</p>
“轰！”</p>
广场上诸圣如鸟兽散。</p>
果也不出众人预料，他们屁股才刚刚挪位，爱苍生根本不管场合……</p>
“嘣！！！”</p>
这第二箭，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就狠狠钉向了祖树九祭桂。</p>
“你疯啦？”</p>
爆炸头仲元子一步闪出天外，脚下空间大道图就旋展而出。</p>
他的反应极快。</p>
快到第一时间判断出，以九祭神使的垃圾战斗意识，根本无法从这一箭下反应过来，然后挪移本体。</p>
“去！”</p>
虚空空间一错位。</p>
爱苍生的一箭才堪堪接触到九祭桂的本体，千里之外的天空，轰然炸响。</p>
这一次，空间、道则往内里坍塌，邪罪之力疯涌、爆炸，分明是秉持着一箭射杀所有人的心态出的箭。</p>
“为什么！”</p>
将攻击转移之后，仲元子后怕不已松开九祭神使灵体的手，也不顾她的感激眼神，对着台阶上的轮椅便质问了起来。</p>
爱苍生眯了眯眼，没有回应。</p>
所有人都盯着他，十数位半圣的目光落向他，他没有半点压力。</p>
沉吟三息过后，遥遥对着仲元子一摆手：</p>
“不要出手。”</p>
刹那间，所有人后脊发凉。</p>
爱苍生突然发病的可能性并不大，如此看来，只可能是……</p>
有危险？</p>
“我们要等的人，来了。”</p>
轮椅之上，爱苍生一句道完，不再废话，再度挽起了邪罪弓。</p>
他第三次瞄准的位置，赫然还是九祭桂！</p>
“爱……”</p>
九祭神使连连后却，步摇频晃，雍贵的面庞上都多了明显的慌乱。</p>
本宫是你的敌人吗，爱苍生小朋友？</p>
你为什么次次瞄准本宫？</p>try{ggauto();} catch(ex){}
“人在哪里？”</p>
“敌人在哪里？”</p>
半圣裘固嘶声大吼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。</p>
他听说过爱苍生射杀道璇玑的故事，但那是听说，今日一见这疯子发疯，才晓得天下之大，无奇不有。</p>
突然秉起一个子虚乌有的信念，然后想射谁就射谁？</p>
这么搞的话，是不是今后只要有人反对你的命令，你也可以掏出邪罪弓来，道一句“敌人来了”，然后将他射死？</p>
“无理取闹！”</p>
“简直是在无理取闹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