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泉放肆了情绪许久之后,猛然惊醒,自己也是“竖子”中的一员。</p>
罪过,罪过……</p>
看不到我,看不到我,看不到我……</p>
空余恨心下五味杂陈,表情都止不住涌出了复杂之色。</p>
古今忘忧楼里,只诉衷肠。</p>
别说祟阴没有对自己施加指引之力了,便是想……</p>
空余恨不知为何,就是有这股自信。</p>
对方,指引不了自己。</p>
这也便是说,之所言,字字为真。</p>
的委屈是真,不甘是真,愤怒也真。</p>
遭逢这般不公之后,想要委托自己出手相助的恳切之心,亦为真!</p>
但帮祟阴,不就等同于与那“贼子”对立么?</p>
空余恨沉默了许久,连饮三杯。</p>
妄则圣帝于是好不忙碌,连满了三杯之后,端着酒炉,呆呆看着这人。</p>
便闻空余恨最后问道:“贼子为谁?”</p>
祟阴身子往后微微一靠,靠在虚无的靠背上,三个脑袋三张嘴,异口异声道:</p>
“徐小受。”</p>
“道穹苍。”</p>
“曹一汉。”</p>
什么?!</p>
面具下,黄泉眸光一震。</p>
曹一汉?</p>
没听错的话,曹一汉,只能是那个曹一汉吧?</p>
可……</p>
魁雷汉也进神之遗迹了?</p>
什么时候的事情?</p>
这位不早销声匿迹了么?</p>
就算他出山,也绝不可能和道殿主走上同一条路……哦,道穹苍已非道殿主,是这个原因?</p>
还有!</p>
“徐、道、曹,三人合力,只是两大十尊座,一个十尊座之姿。”</p>
“祟阴,都打不过?”</p>
“都只能来古今忘忧楼请空余恨相助?”</p>
为什么是空余恨?</p>
黄泉百思不得其解。</p>
明明惯性思维下,连祟阴邪神都干不过的组合,天底下应该没人能干得过了才对。</p>
到最后,他揣摩着揣摩着,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:</p>
祟阴打不过十尊座是正常的。</p>
因为十尊座,只有十尊座能打……</p>
“我在想什么?”</p>
黄泉给自己冷得一哆嗦。</p>
差点想对着面具扇一巴掌,不敢再在这般微妙的氛围下胡思乱想了。</p>
……</p>
“为何是我?”</p>
空余恨同样发出疑问。</p>
他想不懂,祟阴都灭不了的组合。</p>
自己这个连缔婴圣株都能追着砍的菜鸟,又怎么可能得以“襄助”?</p>
祟阴闻声,三个紫色大眼同时凝来。</p>
面色严肃,似在端详空余恨,品悟此言是否为玩笑话,亦或有推脱之意。</p>
不似玩笑。</p>
亦非推脱。</p>
“桀呲呲……”</p>
祟阴发出了一声听不明情绪的怪笑。</p>
忽而起身,后退数步,六臂同时往前一指,当着茶台前几人的面,扬声而道:</p>
“足下立于时间长河之上,不入大道生灭轮回,通古今,晓命数,身在红尘,形意超脱。”</p>
“余今遇不公,若足下无可断得,世间又有谁可断得?”</p>
……</p>
咣!</p>
酒炉从手上跌落,盖子被打翻,滚烫的酒液浇在了脚上,妄则圣帝瞠而不知。</p>
什么?</p>
他听到了什么?</p>
立于时间长河之上,不入大道生灭轮回……这是什么层级的评价?</p>
且还是源自祖神祟阴口中的评价!</p>
在开玩笑吗?</p>
这算新形态的捧杀吗?</p>
就为了让空余恨帮,至于吗?</p>
妄则圣帝怔怔然回眸,视向那三脸肃容的祟阴脑袋。</p>
这哪里像是在开玩笑?</p>
他脑海里忽而浮现出来祟阴自入古今忘忧楼后礼貌有加、恳切言辞的诸般举止。</p>
这又怎是对一介蝼蚁会有的表现,分明是将对方摆在了……极其重视的一个位置上吧?</p>
“月醉酒中空余恨……”</p>
空余恨醉没醉妄则圣帝不知道,他反正是脑子晕乎乎的,像酒醉了。</p>
……</p>
砰!</p>
小木凳在屁股下一翻。</p>
这一次,黄泉也没能控制住自己。</p>
惊立而起又强行遏制导致跌坐于地的他,脑海里回荡的,同是祖神祟阴的那句评价:</p>
“立于时间长河之上,不入大道生灭轮回……”</p>
他木然地转眸,瞥向空余恨。</p>
这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,眉眼瞧不出有怎样的出彩,唇鼻更是显得中规中矩,那淡淡的胡渣如是在古今忘忧楼里待得太久后养出来的,更添几分潦草……</p>
总之,属于是扔到人群中极不出众的一张脸!</p>
他,何至于此,得祟阴邪神如此评价?</p>
莫名地,黄泉侧眸,瞥到了不远处摆桌上的的小木雕。</p>
这似是空余恨的爱好。</p>
他将进入过古今忘忧楼的“朋友”们都雕成了木雕,陈列在摆桌上。</p>
其中,就有属于自己的。</p>
黄泉凝眸望去,辨了许久,空无所得。</p>
他看不清木雕上的自己面具下的那张脸长得如何,正如他完全看不透空余恨的本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。</p>
黄泉抬眸,出神地望向了这方古今忘忧楼。</p>
他连这楼都感到虚妄,觉着太不真实,仿佛连置身此地的自己,都成了一个假人、一个投影!</p>
黄泉颤颤不敢说话,只觉心头好生焦虑。</p>
正是因由这般原因,这般诡异,这般未知,自入此古今忘忧楼以来,他一言不发。</p>
……</p>
“朋友,你太抬举我了。”</p>
茶台前,空余恨受宠若惊地起身。</p>
他一直在追溯“我是谁”,但连彼时天祖,都只给了模棱两可的一个答案。</p>
今下祟阴,竟如此抬举自己……</p>
空余恨有自知之明,对方为了自己出手襄助,分明已是有些“不择手段”了。</p>
他刚想说话。</p>
祟阴摆手制止。</p>
祟阴刚想说话。</p>
“嘎吱~”</p>
侧边传来异响。</p>
古今忘忧楼的木门,再次被人推开。</p>
这一次,茶台前的四人,齐齐偏头望去。</p>
但见光晕流转间,通往虚无的通道率先走出来一人。</p>
他膀大腰圆,持有一棍,浑身带有凛冽的气势,像是一位即将上阵的大将军。</p>
但他眼神是平和的。</p>
他目光扫过阁楼内的陈设,旋即深深吸了一口这里的酒香茶气,面上便多了几分唏嘘之情,以及缅怀色彩:</p>
“啊,久违的焦虑,涌上我的心头,忍不住想吟诗一首……”</p>
嗡!</p>
光晕一转。</p>
上阵大将军还未开始找出契合此情此景的诗篇开吟。</p>
他的背后,探头探脑冒出了一个脑袋,见没危险,才从木门后把自己的下半身拔了出来。</p>
他倒是没有焦虑,环顾四下后,轻声一笑:</p>
“哟,好多人呐……”</p>
“正好,一网打尽!”</p></div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