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其话音,燕阳明白玻特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。但是玻特的存在,令燕阳好奇心大盛,忍不住继续提问:“老丈,你动不动自称贫家是什么意思,难道想表示自己清贫吗?”
玻特稍加沉吟,正色说道:“清贫,抑或富裕,不过是俗人的划分,有何实质意义?贫穷可以使人活得卑微,也可以使人活得高贵,其分野全然在于内心,岂可以财富多寡评判!多财而不义,身后便是骂名;多财而骄横,作孽而不自知,皆难称高贵。世间所谓贵族,乃是保持简朴、淳良之心,抛却物欲纠缠,清静面对各种诱惑者,左右物事而不为物事左右。人乃万物之主,倘被物欲左右,心境卑微得甘为物欲之奴仆,何来高贵?我之称为贫家,所来有自,不知小子你能否听得明白。”
燕阳闻言沉吟。是呀,人家自称贫家,乃是表明万事不扰的心境,若是沉迷于物欲纠缠之中,连贫之一字都忌讳,又岂能坦然面对万事万物、观望寥阔天野!
称呼之中,端见格局呀!
片刻之后,燕阳复问:“老丈,如果你来自异域,那么你的语言为什么没有不同?”
玻特似乎有些不耐烦:“小子这个问题,问得着实无知!须知万事万物同体同根,原无不同,所谓不同,乃是世人刻意营造的结果。譬如这三千世界的语言,如果没人刻意强调、划分甚至扩大地域差别,原本可以实现大同的。出于地缘利益的需要,位居高层者便有意舍弃大同语言而创设地域识别性更强的语言,说白了,不过是私心作祟而已。”
“哦,是极是极,老丈言之有理!”
如果燕阳此前口中的“是极”二字是单纯的恭维之词的话,那么此刻的“是极”包含的就是敬佩之意了。用如此简单的道理,说清如此纷繁复杂的事情,若非高人,岂能做到!
燕阳心中满是钦佩,可身旁的雷恶地却是一百个不服。盖因在与燕阳的交谈中,玻特明里暗里都有瞧不起雷恶地的意思。雷恶地虽然无奈之中做了燕阳的奴仆,但是在他内心深处,仍然没有丝毫看低自己的意思,依旧视自己为世间身份高贵的顶尖武者,普天之下能跟他掰手腕的没有几个人。燕阳贬低他倒也罢了,毕竟他的神魂被燕阳控制着,性命攥在人家手里头,人家要怎样,自己只得受着。可是这个起了个外国名字的奇形怪状的老头不一样,纵使武功高强,也不能无缘无故地贬低他,更何况老头的武功也未必比他高。
思来想去,雷恶地兴起了跟玻特打斗的心思。
想是这么想,可是又怕燕阳不同意,于是绞尽脑汁地琢磨能让燕阳同意的借口。
正自搜肠刮肚地思量,却听燕阳说道:“老丈,你刚才一番话,小子甚是佩服,可见老丈对人情事理极为通透,阅历深厚。只是,像老丈这般深谙事体之人,只身闯入这凶险至极的幻厄妖域,风险极大,莫非老丈有什么保命的本事?”
燕阳这么问,暗藏着好几个意思。这个身形古怪的老头,敢于一个人来到妖域,背后或许有所倚仗,不然的话那就是鲁莽了。可是,老头思想如此深邃,一般情况下不太可能鲁莽行事。这么说来,有所倚仗是肯定的了。而最大的倚仗,无非是武功修为。老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修为,燕阳想摸清楚,也好心中有数,省得不小心吃了亏。
燕阳盘算,玻特即便修为不俗,也最好应该在他和雷恶地之下,那样的话,不管出现什么状况,自己一方总是可以掌握主动。如果情况相反,那就只能尽可能跟老头搞好关系,多灌些迷魂汤,以免老头随时翻脸,自己这一方吃不消。
雷恶地听到燕阳的问话,哪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,于是急忙说道:“主人,老奴看玻兄骨骼清奇、目光犀利,料定他必是个练家子。老奴身为武者,一见到像这样武功高深的练家子就难免技痒,请主人允肯老奴跟他切磋切磋。”
一边说,一边揎拳掳袖,做出要大干一场的样子。看那架势,那里是切磋那么简单。
“哦?这个提议好!”燕阳颔首,“但不知老丈是否有意。”说话之时,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特,生怕他不同意。心中却想,雷恶地这个家伙真是善解人意,老子刚想摸摸玻特的底,这个家伙就递上一件趁手的家什,非常及时,过后得找个机会表扬表扬他,不能让他白干。
出乎意料的是,玻特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爽快地答应了:“嗯,真是俗不可耐的家伙,跟人见面不好好探讨学问,净弄些打打杀杀的事体。也罢,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贫家的百变神通吧!”
说罢,冲雷恶地招招手,示意他进攻。
雷恶地已然急不可耐,玻特手势未落,雷恶地便移动身形,发出雷霆暴击。他所施展的这手功夫,威力虽然比不上一波流,却也是拿手绝活,一般武者根本抵挡不住。一招出手之后,雷恶地就没打算施展后续招式,他算定,仅凭这一招,就能把那个奇形怪状的玻特击打得粉碎。
呼呼的响声伴随着雷霆暴击的招式呼啸而出,刺激得从旁观看之人耳膜隐痛。
一招过后,雷恶地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,想要观看玻特的碎尸分散到了何处。
可是,目光所及,但见一个透明如玻璃状的片状身形先是紧贴在草地上,随后如纸片般缓缓飘起。等到整个身形直立的时候,那片状的透明玻璃渐渐恢复成了玻特先前的模样。
这是什么鬼?雷恶地当即惊呆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