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隐日晷覆盖下的世界，已经演化战斗的最高潮，无时不杀，无处不争。哪怕是极微小的负担，也能够影响最后的胜负。</p>
钱丑所表现出来的仇恨，所累积的手段，已经让一真道首重视起来，真正把对方当做同一个棋局上的对手。</p>
不完全够格，却也无法轻忽。</p>
毕竟此刻他最重要的事情，是在驾驭一真遗蜕，同姬凤洲厮杀于时空深处。</p>
哪怕他储备了大量的无根之意，足够支持他留存心神在此为战。开在钱丑最恶毒的心念血莲里，由【乘槎星汉】所递来的这一剑，也着实让他惊了三分。</p>
不得不说，仇恨的力量他已经见到了，无法评价那种情感是虚妄。</p>
剑斩在身上，真的有痛感！</p>
所以他也真的来应对。</p>
钱丑抬起自己金灿灿的手掌，与一真道首的手掌相对，尤其是用自己的食指，对着一真道首缺节的食指。</p>
咧开了嘴，重新露出一个笑容：“我好歹……让你正常了一点！”</p>
这张平庸的脸上，是真心的笑容。</p>
即便是一真道首，也不能说它不真。</p>
百宝真君这样说道：“或许比芸芸众生多的那个‘一’，是你蔑视众生的本钱，我要将这些‘一’，一一地斩去。”</p>
眼前这个钱丑，实在不是一个恶毒的人。</p>
最恶毒的心念，声声句句的重复，也只是纯粹的“覆灭一真道”而已。</p>
当然对一真道徒来说，没有比这更恶毒的了。</p>
但此时此刻这样的话语，的确体现了决心。那昂贵的礼物，也佐证了行动，不止是妄言。</p>
“是吗？”一真道首一抬眉，身已在天。</p>
一时如在天外瞰此世，此身有无穷之高大，只留给众生一个宏观的远影。他亦只是用那双尊贵威严的眼睛，俯瞰着钱丑，缓慢而残酷地道：“祝你好运。”</p>
轰隆隆！</p>
仿佛有雷声。</p>
孙寅笔直地坠落。他并未死去，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这场战斗中发生的一切，只是不能再动弹，不能再言语。</p>
他感觉自己坠落在无底的深渊，整个无限地下陷，那种强烈的冲突感，时时刻刻试图撕碎他的意识。</p>
他的眼睛足能视寿，却看不穿加于自身的封镇。他的力量并未耗尽，可竟使不出一点。</p>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幕，无数次地冲击封印却徒劳。</p>
太虚弱了……与匡悯的战斗就几乎燃尽。在面对一真道首的时候，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。</p>
他不甘地圆睁着眼睛，于是看到——</p>
九天之上惊雷动。</p>
一道无比凝练的雷柱，似混劫之钢，撑梁之柱，狠狠地砸在了钱丑的金身上。</p>
这雷柱根本不容闪避，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临身，闪耀的时候就已经轰中。</p>
仿佛命定！</p>
一时雷光飞转，在金身上滋滋作响。千万条电蛇，游窜食金。</p>
钱丑的金身，已是肉眼可见的黯淡了许多，削薄了一层又一层。</p>
轰隆隆！</p>
两道雷柱交错着将钱丑架在了地上，仿佛将他押上了刑场。俄而雷光万顷，翻涌着瞬成一片雷海，雷光之潮，翻滚不休。</p>
钱丑就在雷海的正中央，被雷柱吊着，被电链囚锁。</p>
一真道首以天雷行道刑，鞭笞不敬道门之异端，几乎念动即成形，念发而刑至。</p>
何曾有如此快的雷法？仿佛抹掉了行法的过程，也忽略了钱丑对抗的过程。出现已是结果！</p>
孙寅圆瞪着眼睛，他发现他确实没有看到过程。</p>
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真法？</p>
虽然他没有一刻停止对抗封镇，亦不免进一步认识到一真道首的强大——这绝对不止是现世极限的力量，一真道首本尊绝对已经无限的靠近了超脱！</p>
不止是驭一真遗蜕为超脱，而是自身也随时有踏出那一步的可能。可能只是缺一个机会，甚至一点灵光。</p>
但被吊捆在天雷刑台上的钱丑，此刻仍然平静。</p>
这并不是预知一切的从容，而是早就准备好面对一切的平静。</p>
如果说，更痛苦的结果我也能接受呢？</p>
如果说，更残忍的打击我也不回头呢？</p>
今日并不比梦中更残酷啊。</p>
能够走到现在，已经胜过了无数次绝望的预演！</p>
“你开始紧张了。”他笑着说。</p>
他的声音在雷光轰鸣中并不高昂，但如此响亮，仿佛也抽在了一真道首的道躯上。</p>
“我们的每一笔交易，都是往来无欺，钱货两讫。我在给予的时候，也在收获。你在观察我的时候，我也在观察你。你对我的碾压，都付过了钱！”</p>
“商道的本质是交换！”</p>
“你已经知道我是谁，但我也越来越了解你。”</p>
“我在掂量你，看你值几分——”</p>
“你的声音，你的身形，你的外衣，你的眼睛，你的力量，还有你的……困局！”</p>
轰隆隆！</p>
一真道首并不言语。</p>
但一道凭空出现的雷柱，直接轰在钱丑的脸上，将他的头颅都砸歪，让他的面容也塌陷，发出清脆的骨裂声。</p>
血液就这样流淌出来，糊了满面。</p>
本来平庸，而见丑陋。</p>
丑陋的钱丑歪着头，却还继续开口：“你来这里，并不真是为了救匡悯。你是要借隐日晷，借这里涉及于绝巅的战斗，借我们平等国的因果，隐去你和一真遗蜕的联系，让姬玉珉他们找不到你，无法干涉那场战斗。”</p>
“你已经在预留后路，想着哪怕输了，也可以不被揪出来，不被清算。”</p>
钱丑咧开嘴笑，和着碎齿将血吞咽：“看来你和姬凤洲的厮杀，并不乐观。”</p>
轰隆隆！！！</p>
他的头颅，被砸进了躯干里！</p>
但一切并未就此结束。</p>
钱丑的金身，反而亮起更璀璨的光华。</p>
在躯干之中，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，也如身内之雷，在闷闷地响——</p>
“礼物已经送给你了！”</p>
“现在！”</p>
“我该介绍我自己！”</p>
这道金身，从正中间裂开，也推开了金身外缠杀不休的雷蛇，仿佛推开了一扇金刚所铸、电蛇缠绕的天门！</p>
便从此门中，走出一尊潇洒出尘的白衣身影。</p>
氤氲的白气，环绕其身。漫天的雷霆，都在爆鸣！</p>
他仿佛并不是从几乎被毁灭的金身中走出，仿佛也不曾经历那些痛苦和伤痕，而是俊逸绝伦的仙人，走出了某个隐修的洞天。</p>
无尽雷光，一时都不能靠近他。</p>
无所不在的【气】，将一切外力都推远。也包括雷霆！</p>
雷海为之分流，雷云为之荡开。</p>
道刑结台，雷霆聚海，气动天河！</p>
他就站在刑台、雷海、气河之中，身似玉树，白衣不染。</p>
“现在，重新向你们介绍我自己。”</p>
“在下……”</p>
“横推列国无敌手，万古人间最豪杰——”</p>
他抬起头，额发飞开，是一张俊朗出尘的脸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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